将军府和公主府相隔不算远,纵马不过片刻。只是哨声确实听不到。
季靖云没有神情变化,用关门的“乒”声,回应公主。
这回姜晏乔没有被响动吓到,又笑倒下。她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了这么点小事笑成这样。
她咯咯笑着,笑得腹上发疼。
知潼站在一边,脸上无奈。季将军能到现下不发火,实在是气度大。换成另一个武将,恐已当场骂出声。
姜晏乔笑得泪水溢出。
她无所谓用刚换上的衣服擦了眼角,躺在床上:“知潼,你说我吹到第几次,将军就不开门了?”
知潼提醒:“将军这是为了让殿下急需人护着自己的时候吹的,哪能一直吹。”
姜晏乔笑容淡淡:“我既然没找到下毒的人,今晚注定是死。拿这个哨子玩乐又如何?”
知潼拧眉:“殿下莫要如此说。”
她直言:“接下去殿下所有入口的东西,都让我先试吃。这样殿下……”
“你被毒死了,我就跟着你去。”姜晏乔在床上如此说,“让你再活过来。这样我还是死。知潼,我的命是命,你的命也是命。”
知潼心中发软:“但是殿下,知潼的命与公主的命不同。这世道不会为知潼是死是活而变,会为了公主而变。”
知潼没细说。她死了,无非公主挂念。公主死了,陛下给天下人的福祉怕是要改。
姜晏乔握着竹哨:“在吴二小眼里,他妹妹的命比我的命重要。在谢南川眼里,何悠素的命比我的命重要。”
“在父皇眼里,我的命比知潼你的命重要。在我眼里,我亲近的人的命,都很重要。我父皇母后若是出事,我也定然一并跟着去。知潼,你在我心里与亲人无异。”
知潼躬身:“殿下言重。殿下若是出事,知潼绝不苟活。”
她虽感动,可没被公主带偏:“将军无辜,他进进出出提心吊胆,还望殿□□恤。”
姜晏乔又忍不住笑起来。
季将军冷脸发黑散发杀气的姿态,与“提心吊胆”相差甚远。
她哨子放到唇边,思考着要不要再来两次。算是死前小游戏。
门被叩响,云嬷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云嬷嬷颇为操心:“殿下,洪御医送来了安神的药。您今日滴水未进,一口未吃,洪御医说直接喝药对脾胃并不好。知潼煮的甜汤在灶台上热着,可要一并吃点?”
姜晏乔将哨子搁下。
她坐起来望向门口。
“进来,云嬷嬷。”
云嬷嬷从外头走进门,将温热的甜汤和安神药一并端进门。她一脸歉意:“府上事忙,险些把灶上这甜汤给忘了。”
知潼上前接过,将其放到屋内桌上。
她取出勺,用屋内茶杯将药与甜汤都舀一勺出来。在公主没阻拦之前,拿两个杯子先一步喝了下去。
云嬷嬷见状,没半点介怀。她笑盈盈夸奖知潼:“知潼对殿下真上心。”
知潼只是笑笑,稍等会儿才将甜汤先端给公主:“殿下请喝。”
姜晏乔低头看甜汤。
晶莹剔透的银耳黏稠,看不出一点异样。知潼试毒了,没死。
她拿起勺子轻微搅拌碗。取出一勺小心翼翼喝下。她咽下细品。没有烧心,没有毒!
姜晏乔再尝了一口,又一口,很快将一整碗甜汤喝下。她稍放下心来,内心隐秘处带上一点微不足道的期颐。
或许这一回,她能逃脱死亡,去迎接新一日。
或许下毒之人,这一回被府上严查吓住,不敢轻易动手。
云嬷嬷双手捧着药碗,端上来给公主。
姜晏乔接过药。
药晃动着,味道难闻。没人会爱喝药。
姜晏乔屏息,一鼓作气将药喝下。本饥肠辘辘的肺腑,在两碗汤水下肚后,自是半点不饿。
她眼内刚要露出一点欢喜,眼眸注意到云嬷嬷袖角蹭上的深褐色药渍,当即一滞。
熟悉的灼烧袭来,让她本就沉重的身体变得逐渐无力。毒性蔓延比先前竟都快一些。
姜晏乔深深闭了一下眼,再度睁开。她拿起竹哨虚弱吹响,唇角开始溢血。
“嘘——”染血的竹哨,吹响了最轻的一次气音。
她见着季将军破门而入,又努力转头拿剑,想要站起身来将剑对上云嬷嬷。
是了,是了。
她怎么没有想到。她的每一次汤汤水水,都几乎有云嬷嬷的碰触。云嬷嬷身为后宫之人,藏匿的本事大了去。
姜晏乔血止不住,依旧拔剑抖着对上云嬷嬷。她感受不到的疼痛还是激得她红了眼眶。
她眼眸明亮,含血对云嬷嬷笑起来,语气是无比和善:“嬷嬷,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