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奶奶被推入ICU的时候,许知微不是不后悔。许南山在医院里又和她大吵了一架。一直在指责她冷心冷血,不但不顾他的死活还把奶奶气到半死。
对于他这种强盗逻辑,许知微一向嗤之以鼻。毕竟,问题的根源在犯错的人而不是她这个接露错误的人。最后,许南山被她气到拂袖而去。
许家其他人都没有过来,偌大个医院里只有她一个人在ICU外头苦等。透过那面玻璃墙,她看向里面。奶奶身上被插满了各种管线,这些仪器设备像是在抽离她的生命。
第二天早上,付蓉终于过来了一趟。她见到许知微,连句话都没有说只问了医生几句就离开了。她们两婆媳之间关系并不好,许奶奶看不上付蓉这个小门小户出生但是又不得不迫于传宗接代的压力接受她进门。付蓉这人乖觉,在人前知道伏低做小至于人后怎么想的谁都不知道。
眼下许知微并不想多生事端,看她离开,她也不多话只静静看着。好在这个时候医院医生全面看护着,她这个家属着实派不上什么用场。但还是怕横生波折找了个护工帮忙在外面看着,又给医生护士交待了自己的联系方式之后才回了一趟家。
之后有场硬仗要打,看这个样子许家其他人大概不会来尽这个义务。果然等她睡醒,医院就打电话过来,说是老人度过了危险期,已经从ICU转送到了加护病
房。
照顾病人一向是个辛苦且耗精力的苦差事,但是许知微丝毫不能怠慢。在奶奶醒来之前,她只能自己看着完全不敢假手于他人。霍仲卿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正在看心率监测仪。看到是个陌生号码,迟疑了一下还是出病房门接了。
“喂,哪位?”
电话那头的人一开口,她就听出来了。有些疑惑的看了眼来电显示,确定是一个陌生号码又把手机凑近了听。
那头的人可能是猜到了她的反应,低声的笑,解释道,“你把我的手机号拉黑了,我只能再换个号码找你。”
“有事?”
“没什么,我昨天给你门口放了点吃的你没拿是不在家吗?现在在哪?我帮你送过去。”
“不要了。”许知微直接拒绝,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我在医院,不方便。”
“你生病了?”霍仲卿连忙追问。
“不是,”许知微并不多说,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许知微回了病房继续对着床前的药水袋发呆,一直到了下午,护士突然过来说重新帮奶奶安排了病房,一问是换到了楼上的VIP。没过多久,主治医生过来巡房,带了一位生面孔。一介绍说是医院主任,德高望重的专家。专家仔细察看了一下奶奶的情况,告诉她不出意外明天上午就能醒。
奶奶住院她并没有找什么关系,许南山自从那天和她大吵了一架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而现在这些
安排,她实在是猜不出第二个人。
果然她去结完费用回来,就看了霍仲卿。
见她进门,霍仲卿上前一步解释说,“本来应该早点过来,但是下午有个推不掉的会。”
许知微盯着他看,半晌才低声道了声“谢谢。”
许知微这些天独自一人看护病人,着实累得够呛。说话声音都是虚浮的,眼里布满了血丝。穿了一件短袖T裇,扎着一个高马尾,不着粉黛,看上去气色很差。
霍仲卿莫名的有些心疼,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你又没吃饭?”
许知微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反应无比迟钝。
一见她这样,霍仲卿的双眉紧锁,神色突然严肃起来。一把牵住了她的手,低头看她,“你这是多久没有睡觉了?”
许知微现在确实脑子发晕,听到问题半天才反应过来,“也没多久……,奶奶入院到今天,我那天中途回去睡了一觉。”
“然后,就没有再睡了?”霍仲卿大吃一惊。
许知微点了点头,又解释道,“今天医生说,奶奶明天早上就能醒。她醒过来就好了。”
这个意思是说,今天晚上还要守上一整夜。霍仲卿整张脸彻底黑了下来,直言道,“你要回去休息了!”
“不行,这里离不开人!”许知微很固执。
霍仲卿看了她一眼,眼神里表露出来的不容反驳在非常明确的告诉她这并不是在和她打商量。
他直接拿出手机,也不知道是在和谁打电话
。三两句话就订下一个住处,以及餐食。
许知微还不等他开口,已经直接回绝道,“我都说了我走不开!”
这是坏脾气又上来了,许知微她自己都能意识到面对霍仲卿她总是敢肆无忌惮的发脾气,甩起脸子来毫不留情面。特别是现在,她累到完全丧失了思考说起话来不管不顾。
偏偏霍仲卿觉得是自己把人宠坏了,丝毫不生气,甚至有些变态地生出几分欢喜。他笑得无奈,小心翼翼地哄着,“不远,就后面的职工公寓。知道你害怕,专门拖人就近找了一个地方。环境比不上酒店,但是胜在近,下了电梯过去,五分钟的路程。至于,你奶奶这里不是有我吗?”
许知微愣了一下,她知道霍仲卿一向是面面俱到的,所以一点也没有怀疑他的妥帖。
果然,又听他出声保证道,“我替你看着,如果有任何闪失,我拿命赔你,怎么样?”
许知微一笑,又低下了头。她固执的想,你的命和奶奶的命能一样吗?但还是没有说破,只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再信她一次。
洗了澡躺在床上的时候,许知微只觉得荒唐又不真实。她时刻警惕霍仲卿,告诉自己他不可信任,但是还是把奶奶暂时交给他看顾了。
因为她是真的累,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从江黎的事,到许家破产,再到奶奶住院。这一桩桩一件件,把她心上那根弦绷到了极致。一旦被人勘破,
那疲惫就层层地叠了上来,将她彻底淹没。
她睡着的时候仍在想原来人走投无路,是顾不得那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