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无病站起来要走,丁灵先发制人按住,“说完再走。”
“没什么可说。”阮无病道,“我回来与你无关,我有我的理由。即便我因你回来也没什么,此番祸事因我而起,我理当处置。”
“理当?”丁灵问,“的卢也是你理当给我?”
阮无病加一分力用力挣开,站起来。强烈的日光给男人的身体勾出一道耀眼的金边,也叫他面貌尽数陷在黑暗里。丁灵看不清他神情,只能叫他,“阮无病?”
“丁小姐说这些,什么意思?”
丁灵站直,在夺目的日光里向他走近。男人退一步,丁灵便站住,“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丁灵道,“那你问我——你问我,我便告诉你。”
“我不想知道。”男人说完,转身便走,这一回没有半分迟疑。丁灵甚至听到他逃走时搅动的风声,混着男人斩钉截铁的命令从一墙之隔传来,“去请大夫,丁小姐受惊过度,生病了。”
你才受惊过度,你才有病。丁灵留在原地无声地骂。
不一时阮继善走回来,看见丁灵含笑问好,又问,“姑娘有事,怎的不来寻我?倒叫阮无骞那厮缠上?”
“阮无骞——那厮?”丁灵莫名震惊,“他不是净军大提督么?”
“是。”
“你不是净军么?”
“是,怎么?”阮继善道,“阮无骞敢对姑娘无礼,我不该骂他?”
“很该。”丁灵搞不懂他们净军的事,也懒得管。走到门边探头,长街空无一人,没有阮无病——果然逃了。丁灵默默叹气,“你忙,我回家了。”
“我送姑娘。”
“我不要人送。”丁灵便往往外走。
阮继善抢上前拦在头里,“还是我送姑娘。”叫一声,“来人。”
后头抬一顶软轿出来。丁灵摆手,“我自己走。”
阮继善面露难色,“姑娘还是坐轿的好。”
丁灵心中一动,走到河边。河水如镜,映出自己此时模样,说灰头土脸都算客气的,街边讨饭的都能比自己体面三分——偏在外头裹了一件金碧辉煌且分明就是男人的斗篷。
如此形容走在街上,即便如今没有报纸头条,便口口相传也能让她南嘉小姐的恶名再恶上三分。
自己居然顶着这么一张脸跟阮无病说些有的没的,还把人吓跑了——丁灵竟无语凝噎。
阮继善默默等了一会,走上前催促,“姑娘,上轿吧。”便退一步。丁灵默默走过去,默默爬上去。抬轿都是净军,轿身出奇稳定,丁灵受困数日都没睡好,摇晃两下便昏睡过去。
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自家闺房,唐嬷嬷带着彩椒坐在一边打盹儿。丁灵坐起来。
老太太一惊便醒了,如同大喇叭通了电,哇哇地哭,“姑娘可算回来了——吓死我老太婆了——你若有个好歹——叫我如何有脸回中京——”
丁灵被她吵得脑瓜子生疼,半日掐个空档,“我饿了。”
唐嬷嬷立刻收声,“我这便去安排厨房。”
“厨房做的如何吃得?”丁灵故意道,“我要吃嬷嬷做的莲叶面鱼儿。”
“这时节哪里来的莲叶?”
“有个莲叶儿形状便使得。”
“我这便去。”唐嬷嬷应下便忙去了。
丁灵总算支开老太太,“彩椒。”
彩椒走过来,眼圈儿通红,“姑娘涉险,都是为了我妹妹的事。”
“你妹妹怎么样?”
“挺好的。”彩椒又是尴尬又是着急,“只是……再怀些时日,怕只能生下来了。”
丁灵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总有法子。”掀被起身,“我去洗洗,外头可有什么事?”
彩椒摇头,又点头,“宋闻棠来了八次,还有——净军也在。”
丁灵动作一滞,“净军谁在外头?”
“姓阮。”彩椒贴过来,小心翼翼道,“送姑娘回来那位都统。”
丁灵瞬间意兴阑珊,“我去洗洗。”便自走了。在浴房磋磨半日出来,往铜镜前坐下,吩咐彩椒,“写个帖子。”
“是。”彩椒拿了纸笔,“请哪家小姐?”
“是拜帖。”
“送往哪家府上?”
“不知道。”丁灵想一想,“你就写三个字,拿给外头那位净军都统,请他转呈。”
“三个字写什么?”
“十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