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提醒侧妃,按照之前调研的情况,施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现在大雪未停,四方漕运中断,京城粮食倒还好说,但薪炭却已有告急之势。
罗子昂正琢磨着如何开口,却见杨芸儿从另一只蛇皮袋底下翻出一个小包袱,打开竟然是一顶皮帽子,粗看款式简单,但仔细一瞧,用的可是上等的水貂皮。
但听得杨芸儿说道:“罗先生替王府前前后后张罗,辛苦了。这顶帽子不值当什么,权且给罗先生保暖御寒,您可千万不能冻着了,不然王爷那边千头万绪,没个主理的,非要出乱子不可。”
照例以杨芸儿的身份,给府内幕僚送礼,该有丫鬟转递,可杨芸儿骨子里没有这些讲究,直接伸手递了过去,动作十分自然。
罗子昂心头一颤,下意识慌忙上手接着,动作有些猛烈,无意间擦到了杨芸儿的小手,罗子昂的脸倏地红了起来,他赶紧起身行礼,恭敬把腰弯到最低。
杨芸儿笑意盈盈,知晓罗子昂好行礼,便由着他去。
她满心都在忙事业,并没有察觉罗子昂的心思,以往在公司准备年节礼品,除了自家老板,关键位置的人,总要优先送一份,人情世故,必当有来有往。
好在长菁是个有眼力见的,又在外头扛过事,一眼瞧出了罗先生此时的局促,忙笑着替杨芸儿解释道:
“我们娘娘最初想将皮货做成帽子,就打样做了一顶,但现皮帽子过于费料,娘娘说好东西要惠及更多人,做完了这顶帽子后就改成了护耳。所以只得了一顶帽子,也不知道给谁好,最终大家一致认为要给前院最辛苦的人。”
杨芸儿也笑着接上话头:“罗先生别嫌弃,这帽子款式虽然普通,但绝对保暖。”
原来并不是特意为自己做的,罗子昂略略松了一口气,但心头却浅浅涌上一丝失落。
“娘娘院子里做的,必然是好的。”罗子昂稳住心绪,维持得体笑脸,温和道。
杨芸儿那边却又进入了布置工作状态:
“虽说王爷认可施粥,可我也知晓这事实际操作起来并不简单。先头棉衣放可以交给里正,最多派几个人手看着,确保放到位即可,不需要参与太深。可施粥不一样,从场地选择,柴米运输,到现场熬制,还有怎么分,都需要一个章程。毕竟是入口之物,更要当心。”
杨芸儿其实心里还惦记着,事涉食品安全,务必从严监督。
罗子昂频频点头,有了正事讨论,他方才那些慌乱很快散去。
他本独来独往惯了,眼下侧妃要布置活,可得打起精神好好干。
“娘娘说得是,过往政治清明时期,若财赋充足,备荒政策执行到位,遇到天灾,多采用蠲免、赈济、赈贷、改折等方式进行救济,施粥倒并不是第一的。”
罗子昂正准备细细陈述自己的观点。外头响起噌蹭蹭的脚步声,他不自觉将皮帽子往身后藏了藏。
果然,李泓暄迈着大步子走了进来。一进屋,羽墨便上前替他去了披风,到前院厅堂不过短短几步路,李泓暄肩头也落了不少雪。
“外头风雪大,伞根本撑不住,多亏了你的护耳。”
李泓暄看着杨芸儿,眼中一半含着感激,一半带着歉意,这眼神让杨芸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母后传话,要你三日后入宫,她亲自选人,教你礼仪。”
杨芸儿心头一惊,怎么这么快,不是说要等过完年么,不是说派人到王府来教么,怎么传自己入宫?
杨芸儿不知道的是,昨天八狐狸入宫觐见崔后,只不过将除夕那晚,李泓暄和杨芸儿两人于宫内手牵手一起看烟花的场景略略那么一说,崔后立马就被点燃了。
杨芸儿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她立马将自己十四岁皮囊的年龄优势挥出来,一把拖过李泓暄的袖子,撒起娇来:“我不去,不去!去了肯定要遭殃,王爷帮我想想办法。”
呼啦一下,眼泪就涌了出来,此时的杨芸儿也好似一只可怜兮兮的哈基米。
李泓暄有些尴尬,他虽已有顶撞崔后的破冰之举,但那毕竟是得了景泰帝的支持的,眼下可不好办。
他有些抱歉地看着杨芸儿,宫里他会想办法周旋,但崔后那性子,依旧保不准杨芸儿会吃点苦头,实在不行,只能自己跪着去求情了。这是他的老招数了!
见李泓暄没有动作,杨芸儿火气也上来了:“大瑞皇后受百姓供养,当以百姓为先,当下雪灾,我要忙着救灾,才没空入宫去由她磋磨!”
她这话说得直白大胆,李泓暄也是一惊,不过罗子昂倒是得了灵感,立马向李泓暄建议道:
“娘娘说得对,府里赈灾事宜都由娘娘在操持,而王爷要呼吁京中大户共同参与赈灾,王府必然要一马当先,离不开娘娘。王爷午后入宫,要不先向陛下求个情,娘娘的礼仪事项其实不必这么着急。”
李泓暄一拍大腿,对呀,自己可以求父皇。
看着眼前哭泣的人儿,李泓暄温声劝道:“小雨放心,本王会去父皇那里替你求情。”
“我是小芸,不是小雨!”杨芸儿的鼻子都气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