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凜先是一愣,然後眼底泛起悲戚的淚光,忿然起立,沖向門外要去親眼驗證。
宮原唯手掌著地將上半身撐起,試圖爬起來,卻因牽動腰部傷痛得皺眉。
郁臻攔住莽莽撞撞的男孩,單手背到腰後,拉攏腐壞的木門,把風雨隔絕在外。
他話鋒一轉,平靜道:「在此之前,我們先來聊聊兇手。」
郁臻在雜亂無章的木屋裡,找了一塊稍微整潔些的地板坐下,要促膝長談一般,對宮原唯露出親近的笑容。
北川凜不明所以,立在門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後倚在牆邊,透過木頭風看屋外的雨水。
「凜,你先說吧。」郁臻道。
北川凜沒想到突然叫自己,神情稍顯為難,可是一地的血污映入眼帘,作為從頭到尾的倖存者,這一夜的變故,使他無法緘口不言。
「唯,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大家,雷蒙有問題。」
宮原唯不解道:「什麼?」
北川凜:「小丑是雷蒙!我們的老師——約書亞·雷蒙!你以為是誰能把我們所有人囚禁在封閉的學校里,沒有信號沒有出口,只能東躲西藏等死……做得出這種事的人還能有誰!」
宮原唯背靠一張倒塌的桌板,虛弱無力地偏著頭,「我……」
「你明明知道他是個腦子有問題的反社會精神變態!為什麼要瞞著所有人?」北川凜憤怒的質問迴蕩在靜僻的屋內,震耳欲聾。
郁臻本來在閉目養神,被震得耳膜疼。
「我沒想到他會做到這個地步……」宮原唯頹唐道,「你跑回來說蓋婭被殺的時候,我懷疑過雷蒙,可是沒幾分鐘他就死了……難道他——」
「圈套!都是他設計好的!那個人渣設計好的!先是假死,再是螢光劑!把我們當動物一樣捕獵!」北川凜眼眶發紅,咬牙切齒道,「你沒想到……你明明可以做點什麼的……」
宮原唯深埋著頭,「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會變成這樣。」
一時間的靜默,只能聽見北川凜奮力砸牆泄憤、夾雜著懊悔的啜泣。
「凜……伊莉婭的死,是我的錯。」宮原唯愧疚道。
北川凜木然地盯著牆面,木板縫隙灌入的涼風對吹他紅腫的眼眶,他眯眼道:「他們都死了,只有我們活下來了……」
宮原唯遲鈍地抬頭,「那雷蒙他現在?」
北川凜被風吹疼了眼睛,轉過臉,指著郁臻道:「被他殺了,至少我們這幾個人安全了。」
宮原唯終於流露出意外之色,問郁臻道:「你是誰?」
「我應該算一個小偷吧。」郁臻說,並意有所指道,「是你沒有預料到的局外人。」
宮原唯像是聽不出他話里的含義,跟他道謝:「不管怎麼樣,感激你救了凜和我。」
郁臻比了個打住的手勢:「好了,場面話就到此為止了。」
他當著另外兩人的面,拿出了在宮原唯書包里找到的筆記本,拎在手裡向它的主人晃了晃,「認識嗎?」
宮原唯先看了筆記本,目光回到他的臉上,承認道:「是我的。」
郁臻隨意地翻著筆記的扉頁,不打算閱覽,僅僅是翻動,像一位正在挑揀的顧客檢查商品是否完好,「很啊,什麼時候買的?」
宮原唯忍痛一笑,脆弱又乖覺的模樣,「忘記了,某天上學途中隨手買的。」
郁臻:「平時有寫日記的習慣?」
宮原唯:「一時興起,隨便寫的。」
郁臻:「你對身邊的人似乎頗有不滿?你覺得你是一個傲慢虛偽的人嗎?」
宮原唯:「我是一個不善於表達、不懂拒絕的人。」
「噢。」郁臻誇讚道,「不愧是全優生,對答如流。」
宮原唯當然聽得懂他的諷刺,無奈地收斂了笑意,「我雖然不太會表露心跡,但沒做過壞事,你不必審問我。」
「沒做過什麼壞事?」郁臻著重地重複這半句,「真的嗎?」
「你說的該不會是我在筆記里提到的貓吧?」宮原唯睜大眼睛,誠懇道,「你誤會了,那隻貓是因為車禍死去的,我把它撿回去埋在了我家後院裡。」
郁臻:「我說的是伊莉婭。」
北川凜岔道:「跟伊莉婭有什麼關係?」
宮原唯仰著脖子呼吸,緩解腰間傷口的灼熱感,「是我沒用,沒能保護她,我當時傷口疼心裡又害怕,只能懦弱地看著她被小丑綁走……」
「小丑,你見過小丑嗎?」郁臻咄咄逼人道,「那你形容一下小丑的穿著打扮。」
宮原唯發著燒,口乾舌燥,聲音沙啞道:「紅頭髮、臉上油彩很濃,有藍色紅色和黑色……紅綠拼色的馬戲團服裝,黑色的鞋子……」
郁臻:「既然他來過,門外為什麼沒有他的腳印?」
宮原唯擺著沉重的頭,「我不知道……」
北川凜聞言,立馬拉開木屋的門求證——
嘩啦啦的雨聲清晰嘈雜,雨水瀉下屋檐沖刷泥土和野草,屋外已經變成一汪烏泱泱的水坑,哪裡還看得出腳印。
「小朋友。」郁臻對北川凜道,「麻煩你去把伊莉婭的屍體搬進來好嗎?雨太大了;她在這間屋子的東南方向,步行五十米的位置,那裡開著一樹山茶花,很容易找到,」
北川凜看了他一眼,二話不說跑進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