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朝桉到时,南川和中川两座城池已经被南诏攻占,加上此时岌岌可危的北川城,这三座便是四年前蓝朝桉山城之战大捷后攻下的南诏三座城池。
蓝朝桉上任后第一时间让人挂上免战牌,先是找来原先的落军师彻夜谈话,深入了解前面几次战役失败的原因,从中总结经验顺带摸清拓跋嘉的作战风格。
其次在兵布阵防图前面站了好几个时辰,召集主要将领前来营帐商议事宜,结合天时地理进行相关布局,与此同时让离风派人修缮上一场战役后被破坏的城防军事。
这边处理妥当后蓝朝桉亲自前往城内看望受伤的士兵安抚百姓,暗中派暗卫与周围郡县取得联系,加紧军械制作和粮草购买征集,做完这些已经是三日后了。
他从京城带来和路上购买的那批粮食,最多只能支撑北川百姓和将士日常所需一个月左右。
从这几日对敌我战况的了解看来,这场战争没个三五个月怕是不能结束。
离风端着稀粥和素菜进来时,蓝朝桉身着战甲正在沙盘前认真分析做下笔录,偶尔召集相关将士进来问话。
他端的是将士们的日常吃食,作战时期粮食紧缺除去正午吃干饭,平时两餐都是稀粥加附近能吃的野菜,主子上任以来不许任何人搞特殊,盘中额外加的鸡蛋也是百姓请愿加来的。
“主子,您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咱们已经挂上了免战牌,您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吧。”
他们本就日夜兼程赶来前线,路上时刻提心吊胆不敢懈怠半分,没想到临近北川城还被南诏的人偷袭,不得已临时作战。
虽然最后结果是胜了,可他们也损失惨重,损失了十几位王府侍卫不说,箫副将更是为了掩护主子受了很重的伤。
蓝朝桉接过稀粥一饮而下,眼神却是没从沙盘上移开半步,随便咀嚼几口裹着素菜下腹,吃完后这才又提起几分精神。
没人知道,高强度工作这么些日子,张开口咽下吃食的那刻喉咙里涌出一阵咸腥,看着沙盘上的地形地势下意识皱了皱眉。
从西岭雪山脚下派兵支援,沿路地形复杂,至少需要四十日。
“皇叔那边怎么说?”
京中守城卫不可再调动,北部距离遥远,东部形势复杂,唯有从西部调兵,彼时蓝朝桉在赶往岭南的路上便与蓝逍遥书信一封。
“南安王在西边战场上作战,实在抽不开身,说是让郡主带兵前来增援。”
如今南诏二十万大军压境,必是早有图谋,而北川军民加上蓝朝桉从京城及各处调来的士兵,不过七万余众,加之受伤士兵过药物不足粮食短缺等情况,现实远比在京城了解到的紧急危险得多。
饶他蓝朝桉熟读兵书且作战经验丰富,敌我实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也根本没法正面开战,皇甫将军能撑到这个时候实属不易。
南安郡主——蓝曦玥自幼被南安王当儿子养,先帝在时得先帝宠爱,甫一出生便被封为郡主,封号承父更是莫大的殊荣,而这些年南安王府唯有这一位郡主,膝下再无其他子嗣,自是什么都由着她。
太过放任的结果就是,蓝曦玥二十又四,至今未曾婚配,说好听点是洒脱不羁,说不好听点这人就是跳脱无纪,整天不知道在弄些什么有的没的。
听完离风象征性地汇报了几件南安郡主这些年干下的事,什么‘马踏飞燕’‘万里寻夫’‘扶危济困’……
蓝朝桉疲惫地敛了敛眸子,修长泛白的手指用力抵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嘴唇干得脱皮。
离风见主子这样忍不住担忧:“主子……您?”
身为主帅,一言一行皆是表率,知道自己再撑下去徒劳无功,累垮了自己更会打击军民的士气。
“本帅歇息片刻,你让人将之前的部署吩咐下去,若是军中有急事立刻叫醒本帅。”
说完,蓝朝桉倚在主帅椅上,轻轻阖上眸子,多日来的疲惫心累加上身体的各种不适,很快他便沉沉睡去。
至少在离风看来主子是睡着了,看着盘中未动的鸡蛋,想到这些日子生的事,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行军路上他和箫副将交替休息,而主子查看羽书思索对策甚少合眼。
出征本就是大事,劳心劳力,况且出征前一晚还生那样的事,惹得主子彻夜未眠。
离风离开了,自然也没有看到睡梦中蓝朝桉眉头紧蹙未曾舒展过,他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全是那面色苍白痛苦不堪的蓝衣姑娘。
在梦里,她哭着质问他为什么?
他从未见她哭过,攥紧拇指心中慌乱不已,原本准备好的解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亲眼看着她决绝地离开,再不回头。
蓝朝桉来的这些天一刻也不闲着,不仅要收拾先前几场战后留下的烂摊子,修筑防御工事外,还得重新选拔任用可堪重任的将士。
先前跟着皇甫旦的那批,大多和皇甫旦一样为人保守,极力反对主动出击,采取惯有的防守战法。
可再强的防御能力又能抵住南诏的几次攻击?只防不攻或者只攻不防都是下下策。
但是如今士气本就低落,无端更换将领只怕更会惹得民心不安,是以他暗中让离风、赵彪等人设了一个局。
这日月高风清,南诏已经知晓西澜换帅之事,连续十多日挂上免战牌,让原本因粮草之战对蓝朝桉高看两眼的南诏众将士又降低了印象。
“这蓝朝桉必是贪生怕死之辈,都来了这多么天一直窝在城里避战不出,北川城险要交通不畅,想必要不了多久,他们便会弹尽粮绝。”
崇白磊举杯高和:“谁说不是?那晚常将军等人原本都快杀了蓝朝桉,结果不知道打哪儿冒出个武艺高强的副将,这才让他躲过一劫。”
“是啊,要不是那副将和那些个身手不凡的侍卫,这新帅还未到前线怕就已经身分离了。”
“这要是传出去,这西澜日后在诸国怕是再也抬不起头了。”
流血牺牲乃兵家常事,两位将领的死他们固然惋惜了一阵子,但军营中从不缺将领,先前偷袭不成反被杀的那两人的位置已经被其他人顶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