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很奇怪,他還是能感覺到那些鮮活的情緒在他心口跳動,哪怕他現在看東西,開始如從前那般無二。
窗口樹影搖動,嬉笑聲依舊。
暖陽落了一地,樹影晃著、晃著,也晃進了二樓的門戶內。
弟子笑聲漸響亮。
「鍾子淵,你上去做什麼呢!」
「我怎麼不知道你以前還會爬樹!」
沈懷霜從床上起身,才挪向窗口,窗口大片的陽光被影子擋住,他抬起頭。
樹葉沙沙,窗台上,靜靜放了一枝玉簪花。
白如雪的花瓣靜臥在窗台上,淡黃細蕊在微風中顫動,送來陣陣淡香。
沈懷霜望了一會兒,提起袖子,拈起了這支玉簪花。指尖上,觸之軟柔。心頭就像被這玉簪花拂上。
他朝窗戶下望去。
庭院裡,崐侖弟子回朝他一笑,四張不同的面目,卻都帶著少年氣十足的笑意。鍾煜居於左邊,目光停留。
他看到沈懷霜展顏了,慢慢笑了起來。
那笑真心實意,許久不在他那張早早學著收斂、老成的面上見過。
沈懷霜看著,忽然一莞爾,如玉樹瓊花。
「小師叔,早起我們做課業、練劍吵著您了。」
「那玉簪花,是我們晨起時在庭院裡摘的,那時候天沒亮,聞著可香。」
「今日怎麼不見師叔起來?」
沈懷霜顧左右而言他:「昨日疲累,就多休息了會兒。」
他在乾坤袖中收了這支玉簪花,又道:「昨日就聽你們說想下山走走,我本來也沒打算帶你們回去,都出去吧。」
回去路上,五人穿梭在市集中。
青州地界對修真者見怪不怪,地界也偶有靈氣,路人對穿著深黑色衣衫的四個青年看了眼,卻是熱情招呼他們過來買平時山上置辦不了的物件。
沈懷霜架不住弟子好奇,由著他們在集市上逛。
他走在最前端,青衣飄蕩,髮帶繞過如玉的面龐,偶爾偏頭,駐足回望往來遊客幾眼,眼神不似往日淡然。
崐侖人只道是他還在沉浸在昨夜與鍾煜的齟齬。
實則,他放下念頭很快。
昨夜那場夢,把過往都像給翻了出來。
偶爾記憶湧上來,零零散散。
他不會很難過,但是他想起那些記憶,就像手碰到了木頭上的倒刺,總是不大舒服。
有些是他小時候被家僕抱著,放在集市口,他要他坐在橋邊等他。
他等上了一天一夜,沒等到來人,於是只能順著原路,在集市中穿梭。從東市口走到了西市,把鞋磨破了,他遲鈍地心慌起來,眼前所見,穿金戴銀的富人、頭戴布氈的商戶,餛飩攤上的熱氣湧上來,鋪天蓋地的聲音都是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