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的手掌也很滚烫,贴上了她的颈骨,又顺着脊骨一路往下摸。
她在安室透的检查下想把自己缩起来。
她微微动了动膝盖,想要从这只手掌下面跑出去。
可是察觉到她的挣动,安室透的掌心严密地按住了她的脊背。
他皱起眉,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口:
“是脊椎引起了头痛吗?”
不是,不是,放开我。
宫纪慌乱地张了张口。
见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安室透的眉头蹙得更紧:“病成这样还想找人寻仇?”
慢慢看懂了这句话,她空成一片的脑子突然触及到了什么开关,宫纪生起气来,突然有了丁点力气。
宫纪狠狠捏住安室透的下颌,把手里的血全都抹到了他脸上。
她还想趁这快要消散的一点力气发出声音。
比如说:“你放开我。”
但是安室透先出了声,他的声音有点狠。宫纪听不到,却能看到他发声时眉骨上抬,眉心紧蹙,灰蓝色的瞳孔冷冷盯着自己。
“你别乱动。”
安室透被宫纪的手指揉得短暂地闭了一下眼睛。
失去视野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他迅速而警觉地再度睁开了眼,宫纪的手指仍然在他脸上作乱,指节上的血滴在了鼻骨上,他不得不为此微微偏过头。
“你别乱动。”
宫纪怔了一下。
一犹豫,疼痛接踵而至,理智又被掩埋在铺天盖地的剧烈感官下。
她咬了咬嘴唇,忘了自己该说什么,只能接受指令,不再乱动了。
安室透顺着宫纪颤抖的脊背往下摸,从脖颈开始,隔着皮肉,一枚一枚花苞一样的骨头在他掌心里起伏,最后他的手克制地停在尾椎上方。
肌肉没有应激,看来不是脊椎带来的疼痛。
是神经性疼痛吗?神经性疼痛怎么会这么剧烈?
即使身体抖个不停,即使在他的检查下害怕得咬紧了嘴唇,可她自从接受了指令后,就真的没有多余的动作了。
是谁教她的?
他抬眼,看到了宫纪如同水洗过一样的苍白脸颊,额角、颈侧都有细细的浅青色血管浮现,身上泛起一层蒙昧的薄汗,浸得她像是失了色素。
她的眼神依然是涣散的,灰色的眼珠也如同被水浸过,眼皮上下阖动,慢慢地、不知所措地一眨一眨。呼吸也伴随着这个频率,打在安室透脸上。
好乖。
终于变乖了一点。
一滴汗珠从她尖俏的下巴滴落下来。
安室透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他放轻了声音:“你有没有带药?”
安室透的手去摸宫纪的衣服口袋,宫纪却像是被这个多余的动作惊到,被命令指挥的大脑突然活泛起来,那根细线“啪”得一声断裂,疼痛如同洪水一样再度铺天盖地地涌出来。
宫纪也“啪”得一声打开了安室透的手臂。
猝不及防的一下,安室透的手臂被大力打到了地上,手背擦过地面,小臂摔在了自己耳边,腕间的手表与坚硬的地面磕出了一声闷响。
宫纪的眼珠动了一下,视线缓缓聚焦到那块腕表上面。
秒针在有节律地摆动。
滴答,滴答,滴答——
——疼痛,失聪,最长时间五分钟。
宫纪像是在如水般密织的疼痛中找到了一个锚点。她慢慢地伸出手把安室透的手腕按在他耳边,手指张开,捂住了那块表盘。
她的手指轻得仿佛一个剧烈动作就会让自己更疼。安室透小心翼翼地不再动作。
表盘被硌在手心里,宫纪一点一点低头,将额头抵在了安室透的手臂上。
她听不见,手指也在颤抖中感受不到腕表秒针的跳动。
她只是像找到了救世主那样,紧紧捂住唯一能让自己活过来的表盘。
滴答,滴答——
他们发丝绞着发丝,宛如耳鬓厮磨,在黑暗中相拥着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