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官对格温两人行了一个军礼,随后关上舱门,确认彻底封紧之后,才按下身旁的开关按钮,潜水钟下方的活动门随即向两侧打开,露出漆黑的海面。
格温向后靠在墙上,开始深呼吸。
“准备下潜!”
军官拉动把手,固定在花板上的滚轮开始转动,格温两人在舱室中立刻体会到强烈又短暂的失重感,只听“扑通”一声闷响,四周忽然就暗了下来,他立刻就意识到潜水钟已落入水下。
格温曾经偷偷背着奥尔加夫人去过河边,他还记得林地间那条几步就能蹚过去的河,清澈见底,河床上满是光洁的鹅卵石,他最喜欢在夏日光脚踩进河里,感受流水轻柔地拂过脚趾。
但大海不同。
这是一片庞大的汪洋,漆黑的海水如夜幕般笼罩在四周,即便是探照灯的光芒也无法穿透,只能勉强照亮潜水钟四周的情形,更深处是一望无际的广袤黑暗,格温甚至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在下潜,还是通过从玻璃窗外上浮的气泡判断出潜水钟正在匀速下沉,落入黑暗的深渊。
他想起在海难中去世的奥拉夫·乔勒诺夫,祖父临死时是否也是这种感觉——在冰冷的海水中慢慢向下坠落,格温心跳不由自主地开始加快,意识到自己被海水包裹之后,他无法抑制地生出几分恐惧,浑身发冷,想要大声喊叫,立刻从这该死的地方离开。
();() 大海夺走了他父亲和祖父的生命,如今他无视奥尔加的警告,不但来到海边,甚至还要潜入海底,假如真的存在命运这种东西。。。女神在上,难道真是宿命带他来到了沃尔德这个地方?今他会死在这儿么?
格温突然有些后悔,后悔不该让赫尔也一起下来,倘若自己真的死在这儿也就罢了,但赫尔她不该落得这种结局,她的命运不应该是在这个狭窄黑暗的舱室里死去,死得一文不值。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对,紧接着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致幻剂!该死,他把这件事给忘了!
此时距离他被注射高浓度的致幻剂已过去将近六个时,服用抑制剂的后遗症开始发作,情绪烦躁,浑身发冷,头晕恶心,格温只能拼命运转石之心来压抑身体对致幻剂的渴望。
“你还好么?”
赫尔察觉到格温的异状,握住他的手,虽然隔着一层厚厚的铁皮,却好像有一股暖流从她手上传来。
“对不起。”
格温低声,“对不起。”
“不用道歉,”她的语气很平静,“就算你不,我也一定会下来。”
“我很害怕,害怕大海,达尼亚饶神诅咒了我的家族,祖父、父亲都被大海杀死,所以奥尔加才不让我靠近大海。”他深吸口气,握紧赫尔的手,“但这里只有我一个传识者能对抗精神力量,如果我不下来,不仅夏洛特会死,还有很多人也会死,而且校长一直都很照顾我,如果我没有完成任务,就辜负了他的信任。”
“其实我并不想成为传识者,更不想要这一身深渊血脉,可我没得选,只能按照他们的要求一直走下去,这一次是来调查致幻剂,下一次他们又会让我做什么?”格温双手开始颤抖,四肢酸软无力“有时我会想,像我这种人,或许就这样死在这儿也是一件好事。”
“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放松,深呼吸,”
赫尔揽住他的肩膀,让格温靠在她身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她轻轻拍着格温的肩膀,开始哼唱一首曲子。
那声调听上去有些耳熟,十分古老,有一种奇特的韵律,此刻格温仿佛回到了弗拉姆的那座屋,在睡前听奥尔加为他哼唱达尼亚人世代传承的歌谣,用那双宽大的臂膀抱住他。
“我感觉好多了——”
他话音未落,便看到玻璃窗外出现了一团模糊的轮廓,当探照灯将其照亮时,格温立即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