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书问题之所以如此受人关注,不仅仅是因为吏部尚书这个官职太过于要害。
还因为明年也就是万历二十一年是京察之年,等过完年,京师官场就要开始“人人过关”,而京察又是由吏部尚书和左都御史联合主持的。
京察六年一次,上次万历十五年的京察情况就告诉了所有人,京察已经成为党争工具。
当时的斗争从京师波及到了苏州,辅差点辞官,而后又接连死了苏州知府和江南巡抚,还废了一个二品钦差大臣,由此可见京察之激烈。
结果在这个年底,还有俩月就要开始京察时,年老多病的王天官却卧床不起,怎能不引起万众瞩目?
这几年仕途不顺、从吏部文选司员外郎一路降到礼部主客司主事的赵南星本不想出面做事。
但是组织上要求他去游说朝鲜国使节,不去不行。
因为只有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接触朝鲜国使节,又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其实赵南星能理解组织上的苦衷,近五年来,清流势力似乎一直在被压制和削弱。
在前几年最巅峰时期,清流势力占据着部院七卿之近半数,垄断了吏部文选司和考功司大多数职位,掌控着礼部话语权,在科道也拥有三四十名言官。
而现在,清流势力未必有最巅峰期的三分之一,这就是连续多年被放血的缘故。
而这次争夺吏部尚书,就是一个反攻的机会!
只要能拿下吏部尚书,再加上已有的都察院实力,就能在明年京察掌握绝对的主动权,通过党同伐异,让清流势力再次展壮大!
最关键的是,恰好这段时间林某人不在京城,这是一个不可错过的战略机遇期。
为了这个目标,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为此有些人可能就要有所牺牲。
赵南星出面接洽朝鲜国使节尹卓然,就做好了被尹卓然出卖的心理准备,毕竟这是一个很有风险的工作。
但一个处境尴尬的礼部主客司主事,牺牲就牺牲了吧。
如果尹卓然肯合作,那就可以掀起一波舆论攻势,策应对吏部尚书争夺战,所以风险还是值得冒的。
当赵南星走了后,尹卓然就收起了贪财之色,陷入了沉思中。
他真是没想到,自己一个混日子的使节,居然有可能被卷进天朝上国的内斗中?
但说起党争,尹卓然也是老手了,在朝鲜国内,他可是北人党八大将之一。
三思之后,尹卓然派了亲信去秘密拜访礼部主客司的沈珫。
两次出使大明,尹卓然已经非常清楚,在主客司的官员里面,沈珫才是林泰来的绝对心腹。
亲信询问道:“见了沈大人,该说些什么?”
尹卓然指示说:“就说我身为朝鲜国李氏陪臣,不得不为太祖本宫被焚之事上表文,以全臣节,不过哭声可大可小。”
收到尹正使的递话后,沈珫稍加思索后,便猜出了些许内幕,这是有人希望尹正使大闹?
不过沈珫并没有立刻给出回话,他也要向社团进行禀报,恰好今晚就有社团会议。
会议由翰林院编修周应秋主持,这已经成为一个约定俗成的场面。
虽然林党的支柱是辅、天官、大司马这三角形,但林泰来不在时,负责居间联络的人却是周应秋。
毕竟辅、天官、大司马太过于惹人注目,很多时候不方便行动,连内部会议都可以不用参加。
而用周应秋充当总联络人和内部会议主持人,也并非是林泰来刻意指定,而是在长期的斗争和实践中,自然而然形成的情况。
第一是周应秋脸皮足够厚;第二是周应秋骚主意最多、应变能力最强;第三是周应秋对林泰来态度最狂热,隐隐然被公认为“第一走狗”。
在这三项特质上,目前社团中没有任何其他人能比得上周应秋,
故而当林泰来不在京师时,总联络人和内部会议主持人的重任,渐渐的就落到了周应秋身上。
本来负责这些的人是林泰来的实在亲戚、好妻侄、吏部核心官员王象蒙,但不知不觉、潜移默化的就变成了周应秋。
甚至连王象蒙本人都觉得,周应秋确实更合适。
能凭借天赋和实力取代“上层关系户”,对此别人不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