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思衡敛去笑意,目光灼灼地看着宋时锦,道:“得郡主垂爱,6某受宠若惊。可6某并非良人,郡主可知?怀远候府早已失势,举步维艰,邑都权贵盘根错节,郡主若是留在邑都,那便是把整个安邕王府牵扯了进来。郡主可知这意味着什么吗?
安邕王镇守一方,功勋卓着,守正不挠,一朝入局,会有多少双阴毒的眼睛盯着。荣景公主深谋远虑,必是不会同意郡主深陷邑都难以自拔。于公于理,郡主都没有留下来的理由。郡主本是南境自由的风,何必将自己困在邑都做那笼中的鸟?”
“那于情于私呢。6思衡,你的私心呢?你想让我留下来吗?”少女不顾一切,一头撞了进来。
6思衡胸口滚烫,心脏没命地跳,喉咙干哑,向来口若悬河,有礼有节的6思衡此时却说不出一个不字。
秦恪野一语成谶,他动了心思,他便做不成君子了。
他想将宋时锦留在波诡云谲的邑都,守着她,护着她,在旋涡深处也牢牢牵住她的手。
少年时的第一次心动,来得猝不及防,躲不开,也放不下。青涩又笨拙,莽撞又炽热,无惧无畏,不肯回头。
翌日中午,清歌方从鹊山回来,人看着很是疲惫,沈宁昭免了她的规矩,叫她去休息,却不想清歌这一觉睡到傍晚,却起热来。
沈宁昭立刻召了随行御医来,仔仔细细地诊过,说是受了风寒,需得休养几天,喝一服药便能大好了。沈宁昭这才放了心。
安顿好了清歌,沈宁昭心中有疑,便把她随行婢女叫过来问话。
“为何姑姑突然执意想要去鹊山,这几日可是生了什么?”沈宁昭问道。
婢女犹疑片刻,才道:“姑姑这几日睡得不安稳,夜里总是惊悸,她怕这是什么不好的预兆,心里难安,这才非要去鹊山求菩萨保佑的。”
“有这种事为什么不来回禀?随行御医皆是摆设吗?出了事你们担待的起吗?”沈宁昭沉声道。
“陛下息怒,姑姑不许奴婢们透露半句,奴婢不敢不从啊。”奴婢连忙请罪。
“鹊山上生了什么,为何病得这么突然?”沈宁昭又问。
“姑姑为表诚心,在庙中跪求了一整夜,山中……”
“荒唐!你们为何不劝阻?且不说山中条件简陋,山风寒凉。姑姑腿脚不便,跪上一夜,可受得住?!”沈宁昭拍了桌子,脸上是掩不住的怒气。
“陛下息怒!”婢女连连磕头,哭求道:“姑姑是为陛下祈福的啊,奴婢如何敢劝?”
“什么?!”沈宁昭一愣。
“姑姑是特意为陛下求平安符去了啊,还特地请住持开了光,姑姑知道陛下知道了一定不肯戴,便计划偷偷缝在那件披风的夹层里,再给陛下的。”
沈宁昭坐在椅子上许久没动,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想起那日早晨,清歌姑姑坐在明净的窗户前面,绣那个披风的样子,温柔又专注。
无论她如何,在母亲与姑姑眼里,她永远都是那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子,清歌姑姑一生未嫁,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沈宁昭觉得有些心酸与愧疚,婢女退了下去,只剩乐吟陪她坐在那里。
“药可煎好了,给姑姑送过去了吗?”沈宁昭回过神来,问道。
“陛下放心,御医已将药送过去了,清歌姑姑喝了药,睡一觉,汗,便能大好了。”乐吟答道。
“我去瞧瞧去…”沈宁昭起身,走了两步,又退回来,重新坐回椅子上:“还是等明日姑姑睡醒了再去吧,我去得勤,她又要多想了。”
“陛下不必忧心,夜里有婢女和御医守着,不会有事,今夜便叫姑姑好好睡一觉。”乐吟安慰道。
沈宁昭点点头,此时夜色已完全暗了下来,黑暗似乎掩住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