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县学众人本该休沐,却一起出现在了余时章小院中。
所谓何事,一目了然。
沈筝不知道学子们是何时知道印坊一事的,如今回想起来,好像早有细节彰显。
前段时日,每每她在县学中遇到他们时,他们先是两眼放光,欲上前与她攀谈,而后便是想起什么似的埋下脑袋,然后避着她走。
合着早在那时,他们便谋划着给她“惊喜”了。
“这群小子”余时章想着那日他们一同上门的情形,说实话,还险些将他给吓一跳。
一开院门一群小子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他,他不问,他们也就什么都不说,非要等他开口。
——“你们守在本伯门口作甚?有冤要喊?”
——“伯爷,学生们自愿加入同安印坊,为印坊印刷排版。”
少年郎的嗓音清澈得如同山涧溪流,溪流潺潺流淌间,又有着那股独特的、犹如清晨破晓般的朝气。
——“你们可知,你们在同安县学读书,便只是同安县学的学子,若往后真能入仕,也不过有个‘同安县学’学子头衔。但若你们为印坊排版印刷,你们的立场”
——“学生们都知道的,伯爷,学生们愿意,请伯爷成全。”
山涧溪流汇聚,蓬勃之姿势不可挡,少年人不可再被小觑。
然后他们又说什么来着?
余时章也在那日,彻底对他们刮目相看。
他们说,他们身为同安县人士,本就得了沈大人诸多帮助,甚至可以说,若沈大人没来同安县任职,便没有他们的今天。
可能一次考试失利,他们便会黯然退学。
也可能止步于高昂的束修、不菲的路费。最终的最终,纵使再过不愿,也只能将那一支笔、三两本书压入终年不见天日的箱底,然后独自黯然神伤。
某个醉酒的深夜,望着漆黑夜空时,他们或许会想
上京城的月亮,是否真的比同安县的月亮更大、更圆?
上京城的泥地,是否真的比同安县的更加松软,将同样的种子埋在上京的泥地中,是否真能多种一斤粮食出来?
上京城的农夫耕地,是否真的用银锄头,甚至金锄头?
他们没见过,也没办法做出对比。
但如今不同了。
如今的他们敢想,自然敢做。
县中开立印坊,本就为了天下千千万学子,他们是同安县人,也是千千万学子中的一员。
既是为了自己,又有何好犹豫的?
他们读了好几年,甚至十几年的书,他们觉得自己有权利“自私”一把了。
“他们既愿意,那便让他们放开手脚去做。不过只是少年人罢了,天塌下来有你沈筝顶着,再不济,还有本伯。”余时章如是说。
“下官自是没意见。”沈筝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