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港口往外,纷扰的大街上不少人拥挤着围观什么,李幼白下了马车驻足观看,原来是昨夜好几个江湖帮会火拼,死了不少人,衙门的人现在还处理着地上的尸体。
在港口办差的监药司成员陆续过来上值,见到熟人,郭舟快步过去向李幼白打了招呼,然后站在远处一起观看。
“昨晚动静大得很,今天起来听人说是为了争夺地盘大打出手,没想到事情会那么严重。”
郭舟放眼望去,就见好几家店铺门里门外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木板墙,青石地面血渍污秽一片,甚是惨烈,他说得严肃,脸上却带着笑意。
以前在乡下种田,最厌恶的就是地痞流氓江湖贼寇,还有白吃白喝分文不出的江湖大侠,这些人统统死了才好,郭舟看得是神清气爽。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时候,死人在城内不常见,不过看了会后众人也觉得晦气,一转头就作鸟兽散全部走开各自忙活去了,留下衙差们满不情愿的打扫尸体。
在六楼稍作休息片刻,港口一来活,众人呼啦啦全部走下楼梯往库房过去,今天没见到吴越的影子,所以众人同样打算做完早上的差事下午点个卯就走。
这就是铁饭碗的好处,每个月能按时拿到朝廷下的列钱,不必朝九晚五去找活计,找雇主,还有空闲的时间去做其他事,除了有固定收入以外更重要的还是朝廷的地位,与人吹嘘的时候,搬出一个在朝廷当差的朋友,亲戚,家人,那都是倍有面子的。
否则怎会有如此之多的读书人趋之若鹜。
今天比昨天还要忙,太阳也比昨天更毒辣,李幼白坐在闷热的库房里使劲摇着折扇,黑袍底下的贴身衣物早就全湿了,剩件宽大的袍子遮掩着,亏她里头还穿的是露肩旗袍。
李幼白吐着热气,心思平静,有条不紊的例行检查,倒没有被酷热的太阳扰乱心神变得烦闷,练武就要静心,心都静不了那就不用学武了。
“老大!”
正当李幼白偷摸休息散热的时候,郭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整理了一下衣装快步过去。
靠得近,看到地上摆放了很多被撬开的木箱,李幼白蹲下去查看了一会,现通通都是极其珍贵的名药,而且数量极多很是少见。
郭舟面露难色,他看着李幼白有口难言,李幼白细致检查一遍,没现问题后直接说道:“你这些药都金贵着,税可不低,先称重,交过税款后就能取货走人了。”
寻常普通草药不必交税,可少见的珍贵奇药却不同,往往能买得起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对他们多收税款朝廷既可以填充国库,同时又能起到震慑与压力作用。
而且过高的价格能极大阻止底层百姓消费,稳定最基本盘,从而能够更长久的征收赋税,好处比坏处多。
那商户微微一笑,把手伸进怀中,嘴上说着:“这位大人看着面生,想必是刚调来没多久的吧,您先过目。。。”
一张折叠好的宣纸被他拿出来,郭舟接过后送到李幼白手里,她凤眸一扫,柳眉顿时蹙了一下,只见纸上写道,因南州府遭逢粮灾,特此捐助百斤奇药以解百姓苦痛。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李幼白都还没反应过来,随后回过味才意识到里头的猫腻,大秦律法中规定,以捐赠,捐助等形式用作于解决民生灾患,自然灾害等,统统都可以免除大部分税款,甚至直接免税。
至于接收的部门到底有没有用这些资源救灾,那就不得而知了,况且,律法规定的事李幼白毫无办法,她拿着宣纸看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掏出红印盖了上去。
偷税漏税竟然就生在自己身边!
检查完这批货物后就到了下午,又是忙碌的半天过去,点卯下值以后,众人乌啦啦涌去食肆,李幼白照常请客吃碎肉面拉近关系。
食肆老板是个风韵犹存的女子,现在已经到了夏天,她穿着身单薄的衣物,白花花胸脯半露出来,两只藕白的臂膀用刀利落的切肉。
这副场景,能让不少来这吃面的男人喉结滚动,大河岸边的店铺比城内开放得多,女子更是不怎么理会城内那些迂腐文人的说法,我行我素习惯之后就再也不想回到城里去了。
等待上面的功夫,李幼白也偷偷批判了几眼,结果被老板娘瞧见了,看到俊俏小郎君当即也抛来眉眼,令得李幼白赶紧撇开视线不敢再看。
“港口要变天了,昨晚死了那么多人,今天又来了好多新面孔,看来是在招募打手。”一起吃面的同僚们注意到四周面孔变化时如此说道。
李幼白扫视几眼,她是新来的看不真切,但昨夜苏家拿下了王家的地盘,重新招人看场子是很正常的事,吸引来的都是江湖绿林中的人。
郭舟对江湖事不感兴趣,低声道:“老大,刚刚那人你怎么没扣他下来,还捐赠呢,睁眼说瞎话,转头肯定就把药材全卖了,平白无故不用交税。”
李幼白合起折扇敲了敲桌沿,“升官财之道就在其中。”
看似简单的偷税漏税,背后一起财的人可多着呢,李幼白现在手底下没权利又没条件,扣下来也没用,郭舟这么说话格局明显太小了。
郭舟刚刚考进监药司才两个月,他就有种心神俱疲的感觉,以为就是炼丹,没想到做这些琐事就耗费了他很多精力,众人深有同感,一时间都沉默下来。
吃饱喝足,看了会美人老板娘后各自打道回府。
李幼白乘坐车架前往范海琴的住处,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心中并未担心,不过这些天苏家估计在重新规划地盘,商铺,召集过来的江湖打手鱼龙混杂,她担心范海琴会因此惹事。
距离住宅远点的地方,李幼白就下了马车独自前往,避免被监药司的人知晓自己行踪。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拍门,木质的小门在拍打中摇摇欲坠,门沿两旁夹缝里的尘土碎沙窸窸窣窣掉落下来,李幼白趴在门中间,眼睛朝门缝里看了眼,没有任何动静。
李幼白啧了声,闭上眼睛,天地霎时间骤然失色,她直直往屋里看去,黑白两色的世界里,一个女子轮廓出现在房中的床榻上一动不动,平缓起伏的胸膛,看样子并没有大碍。
收起无眼术,李幼白把手按在门板上,随后只听嗒的一声,横在门后的插销挪移开来,木门便如此轻松地开了。
李幼白关上门一路进去,推开房间,里头暗的不成样子,还闷得要命,她打开窗户透气,同时看向躺在床上的人。
范海琴一身邋里邋遢的,头乱糟糟不成样子,看样子非常虚弱无力,桌上摆着很多用过的碗筷,还好里头的食物全都吃完了,不然鬼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嗅了嗅,古怪的腥味令她一惊,往前走了几步靠近床榻,俯身仔细看,少女蜷缩着的身姿下有片红色的印记,布料上的血有些地方甚至都已经被蒸干了成了片状。
李幼白眼角一抽,赶紧伸手搭上范海琴的脉搏将天书金流灌注过去,随即快步转身出门准备买些东西回来。
自己也是粗心,竟然会忘记对方是个女孩,每个月都会来那么一次的,人生地不熟自己不经意间却是委屈她了。